第一章 医生 (第1/2页)

    陇南省南端的一个内陆小城中，落着春日以来的第一场大雨。

    即使是大雨，但在春天的季节里，仍然显得温柔而清新，从天而降的细密雨水泼洒在山林与草地上，南方又送来清风，让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但显然有人的心情并不因此而感到美好。

    医生将车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，脸色阴沉从后备箱提出一个黑色的箱子，锁好车门，昏黄的灯光堪堪照亮了有些朽味的车库，他提着略重的黑箱，踏着落了灰尘的石灰阶梯，上了楼。

    这是他买的几处房子之一，地处偏僻，设施落后，交通不方便，甚至买东西也都是现金交易，娱乐设施极少，因为普遍都穷，贼都不想光顾的地方。

    今年二月份，他带着那个人搬了过来，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。

    频繁换住址的日子已经持续七八年了，但医生对此习以为常，甚至也做好了余生都这样不停转移阵地的打算。

    他打开门，破旧的楼道传来和地下车库没什么两样的腐朽气味，视线一扫，便见楼道里堆满了杂物，不少垃圾，空瓶子，甚至还有只被人踹得奄奄一息的流浪猫，缩在角落里，轻轻地喵喵叫，听了就让人感到疼。

    医生扫了猫一眼，视若无睹，拎着黑箱走了，掏出钥匙正要开锁进一楼的一处居室时，他又听到那只猫接近于凄惨的叫声。

    医生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，脸色阴沉，低声咒骂一句，把箱子放在地上，黑着脸走向了那只得了皮肤病，丑得要死的白猫，一把捏着这母猫的后颈，提垃圾一样拎了起来，走回了居室。

    钥匙插进了有些锈迹的锁孔，咔咔转动的声响在空寂的楼道里清晰无比。

    医生拎着喵喵凄叫的脏猫和黑箱走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屋子，雨声被隔绝在有些浑浊的玻璃窗外，灰霭阴沉的天色透过窗洒落下来，微微照亮了客厅内简单的布置。

    被钉子钉死的窗户，钢化玻璃，墙角放着一只盖着盖子的尿桶，旁边放了一盆很少的水，接着是一个小柜子，上面放了铁柄的牙刷和一只小牙膏。

    铺了防水布的地板，防水布下是铁灰色的泥地，老旧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台伸着天线的电视机，离墙壁有些距离，电视对面放着一套铺着黑布的皮沙发，沙发已经破了不少的洞，还有一个空荡荡的旧木柜，当做小桌子放在沙发旁，上面摆了一个塑料小盘，里面放着四只空掉的针筒。

    小盘旁边则放着一部裂了屏的黑色手机，看得出来这是一部使用了数年的老人机，灰尘、裂痕、划痕......只多不少。

    头顶吊着一盏旧式的灯，灯泡上满布灰尘，因此平日里客厅的光不算亮。

    现在没有开灯，就显得更加昏暗了。

    现在那沙发上躺着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，一身衬衫短裤洗得发白，他身形修长，不得不蜷缩着躺在沙发上，否则手臂和腿都要搭在外面。

    类似于婴儿蜷缩的姿势，看起来睡得正香，脸掩藏在手臂间，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皙，呼吸深沉而均匀。

    与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是，他的双脚脚踝上锁了两个漆黑的铁铐，连着婴儿小臂粗的铁链，铁链不长，只延伸到沙发后钉死的铁环上，这使得他只能在半径三米的范围内活动，可以去刷牙，洗脸，小便，可以用遥控打开旧电视，但不可以走到窗子前，不可以拿起铁链击打玻璃，不可以走到门边，不可以碰到门把。

    换言之，这使得男人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，睡觉，等待医生回来。

    于是在医生离开的两天内，为了以免自己饿死，他给自己注射了葡萄糖，然后用那部只能给医生的发信息手机不停sao扰医生，直到手机也没电了，才罢休，昏昏沉沉地睡去。

    医生扫视了一眼房间的布置，钉死的窗户未被动过，进来前没发现新换的锁又撬开的痕迹，总之，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。

    他将手里已经没力气叫喊的脏猫和黑箱都放在门边的鞋柜上，随手打开箱子，赫然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注射器和玻璃瓶。

    脸色阴沉地拿出一个装满了不知名液体的小玻璃瓶，一根注射器，用注射器悉数吸进了瓶子里的液体，检查了一下液体体积，然后用手指弹了弹注射器。

    弹击塑料针管的响声不算清脆，声响很低，很小，但沙发上睡得很熟的男人却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，他浑身剧烈一颤，脚上的铁镣就哗啦作响，有些震耳。

    回头，猛地瞪大眼睛盯着门口的人，狗啃似的头发下面流了冷汗下来。

    这是一张可以堪称为艳的脸，即使嘴巴被一副铁质口枷封住，也能看到他极为精致的眉眼和鼻型，眼角点缀着一颗美人痣，尤其是一双眼睛，眼尾微微上翘，黑色的眼瞳如琉璃般透明，显得又冷又艳。

    但此时这张脸上有不少伤痕，青紫，挖痕......

    看到医生回来，男人指着自己的口枷唔唔出声，看向医生的眼神怨怼而暴躁。

    医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男人，刚给注射器放了点水，男人就切了一声，看着他冷冷笑道：“哟，回来了，没出车祸吗？真是太不幸了。“

    看过去时，男人已将那个堵了他两天嘴巴的口枷扔在地上。被口水润湿的唇殷红无比，只是嘴角还有些开裂，渗着血丝，两天前留下的伤痕还没有痊愈。

    医生不为所动，举着注射器靠近了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冷冷地看着他，但在看到他手中细尖的针头时，很明显皱了下眉。

    医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，道：“手。”

    男人倚在沙发上动也不动，一副半死不活爱咋咋地的样子，他冷笑一声，道：“疼，不想动。”

    医生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，懒得再废话，伸手过去掐住了男人的右臂，男人闷声不响地往回拽，暗自较劲，医生脸色黑了，腾出手一巴掌打在了男人脸上。

    别看医生看起来瘦弱，但作为外科医生，他的力气远超眼前天天被注射着不同药物的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被这一掌打得头晕目眩，手上一下子松了劲，医生撩起他右臂的袖子，看着静脉，快准稳地将针头扎了进去，匀速但不慢地推进，将液体悉数打入。

    那条裸露的手臂无比光滑细腻，连汗毛都少得紧，但上面密密麻麻满是针孔，除此之外，还有刀割和缝合的痕迹，青紫的淤痕......

    男人知道自己没力气反抗医生，回过神时，只能眼睁睁看着注射器里的液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