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他的回归 (第1/1页)

    隔天一早，拄着拐杖、带着笑容回到熟悉的座位，像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。

    有时候，真正的强大不是不痛不累，而是就算辛苦，还是笑着回到原本的位置，继续努力。

    在他请假的这段日子里，我的LINE几乎每天都会传出讯息给他。

    不会太多字。

    有时只是一句「早点休息喔」，有时是一个「加油」贴图，有时则是默默问他：「今天好一点了吗？」

    他并不一定每次都秒回，有时要等上好几个小时，甚至一天，但他总会回覆。他的语气，永远是那副熟悉的样子——淡淡的，像没什麽事情能真的让他感到难受。

    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因为在他的语气背後，我感觉得到，他其实是在努力隐藏自己的不舒服，好让我们不用担心。

    直到那天晚上，他终於传讯息跟我说了最新的检查结果。

    不是好消息。

    「医生说不建议我开刀。」他这样打了过来，後面还加上一个笑脸符号。

    我愣了几秒，才回讯问他为什麽。

    他的讯息缓慢跳出来，一行一行的。

    「因为我以前开过太多次刀，也化疗过，免疫力太差。」

    「他们说我如果y开刀，有很高的机率会感染。」

    我没回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手机像是突然变重了，手指停在键盘上，我却不知道该怎麽打字。

    然後他又补了一句：「不开刀的话，可能就是之後要一直靠助行器走路，脚会痛，但还能动。」

    我闭上眼睛，深x1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眼前是LINE聊天的绿sE对话框，但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一拐一拐走路的样子。

    原来不是什麽车祸，原来是从国中就一直抗战到现在的病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才好。

    打了又删，删了又打。

    最後我只问了句：「那你接下来怎麽办？要再继续留院观察吗？」

    他秒回。

    「我明天回公司上班。」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，回问：「你现在这样还能上班吗？」

    说真的，听到他要回来，我的心情有一瞬间是开心的——我想见他，很想。

    但那份期待很快被更浓厚的担忧给盖过。

    他那样的身T状况，怎麽还能y撑着回来上班？

    他却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小事那样轻描淡写：「没事啦，我已经跟经理说我明天会去上班！」

    然後又补了一句：「反正我在医院也是躺着无所事事，还不如回去上班。」

    我看着那行字，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感觉。

    好像被他逞强的语气哄了一下，又好像被狠狠地敲了一拳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觉得没事，他只是不想闲着、不想被当成生病的人、不想被当作例外。

    他习惯了什麽都自己扛着，笑着面对。

    但也正因为这样，我更心疼他。

    我没再多说什麽，只是贴了个加油的贴图，然後打了一句：

    「明天见。」

    隔天一早，约莫八点半，办公室里还没什麽人，只有几个同事陆续走进来，而我们十组……目前也只有我一个人先到。

    我正在整理桌面，放下包包、开机，准备一天的开始时，听见身後有拖行的脚步声，那声音很缓、很重，不像是正常行走。

    我转过头……

    果然，是他。

    他回来了。

    但跟以前不同的是，他手上多了一副拐杖。

    身形还是一样高，神情还是轻松自若，可那一拐一拐的步伐，却明明白白提醒我，他还没痊癒，他还是带着伤而来。

    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，我才知道，有些再熟悉不过的画面，当它换了背景和心境，就会有种让人说不出的震撼。

    他走进来时还笑着：「我回来罗～」

    语气像平常一样轻松，但我知道，那一个「罗」字背後藏着多少努力和坚持。

    我深x1一口气，没让情绪跑在脸上，走到他座位旁，像平常一样朝他开口。

    「好久不见，有没有怀念这里的空气啊？」

    「当然啊，我超开心的好吗。」他咧嘴笑着，一如往常那种yAn光、好看的笑容，「待在医院真的会疯掉，无聊Si了。」

    我弯起嘴角回应他：「那也没办法啊……」

    他摇摇头：「可是我真的很讨厌医院，不想一直住在那里。」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我突然懂了。

    原来，他不是不想休息，而是对那片冰冷的病房早已心生厌倦。

    从小骨癌到现在，他经历过多少次手术、多少次化疗，光是想想我都觉得难熬。

    可他却像什麽都过去了。

    「好啦，不管怎样，很开心你又回归了！」我笑着拍拍他的椅背，像是给他一个回来真好的肯定。

    然後我开玩笑地说：「之後如果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我说，要给你端茶递水可以随时呼唤我。」

    「好的，谢谢玲姊。」他语气一派轻松地回着，还特地强调了“玲姊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我原以为那只是句玩笑、一句客套话而已。

    没想到……

    才刚进入上午的第二通电话还没讲完，他就开启了全新模式：

    「玲姊，你中午可以帮我买咖啡吗？」

    「玲姊，可以帮我拿个空信封吗？我要寄给客户的。」

    「玲姊，欸我下班要寄信，顺便帮我寄可以吗？」

    「玲姊……我现在觉得有点冷，想喝温热的水……」

    「玲姊，水没了………」

    我：「………」

    虽然我嘴上是无语，但……我还是默默起身，一件一件替他处理好。

    我跟自己说，这不算什麽，毕竟他还没好，不力於行再正常不过了。

    但同时，心里也不禁泛起一点好笑的情绪。

    他还真的把我当成保姆在使唤了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我却一点都不讨厌。

    反而，心里暖暖的，像是有人又重新填满了那段日子里我最期待的日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