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：旧钥 (第1/2页)

    约翰·塞巴斯蒂安·巴赫。

    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宇宙。一个由对位法、赋格曲、圣咏与无懈可击的数学逻辑所构筑的、秩序井然的宇宙。它是程聿失落的「原乡」里，那座最雄伟、最坚不可摧的圣殿。

    沈决的指尖悬停在触控板上，没有立刻按下。身後那团蜷缩在Y影中的、属於程聿的气息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。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或抗拒，而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——被剥夺了所有防御之後，不得不凝视深渊的、混杂着宿命感的麻木。

    她点了下去。

    没有密码，没有任何阻碍。文件夹应声开启。

    但里面并不是预想中的乐谱或文档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数位化的迷g0ng。

    萤幕上出现了数十个文件，图标大多是灰sE的、显示为数据损毁的未知格式。它们的名字是一串串杂乱无章的、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，宇宙大爆炸後四散的星T残骸，毫无规律可循。在这些残骸的中央，静静地躺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图标。

    一个加密的压缩档。它的图标是一把冰冷的、银sE的金属锁。

    这把锁，锁住了整座迷g0ng的核心。

    而在这把锁的旁边，还有唯一一个可以被读取的文件。

    一个音讯档。

    它的图标是一个小小的、跳动的音符。它的档名不是乱码，而是一串日期。

    陈志明被发现Si亡的那天。

    沈决的心脏沉了一下，目光，从萤幕移开，落回程聿身上。

    他依旧坐在地上，但姿态变了。他不再是那个试图抵御世界的、蜷缩的婴儿。他缓缓抬起头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SiSi地盯着萤幕上那个音讯档。那眼神，迷失在沙漠中濒Si的旅人，看到了远方出现的海市蜃楼。他知道那是幻象，是毒药，却无法抑制那份源自求生本能的渴望。

    「这是谁留下的？」沈决的声音很轻，「一个签名，一个嘲讽。」

    她没有去点那个加密档。她知道，以她现有的技术和权限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解它。她唯一的选择，就是按下那个「指挥家」故意留下的、唯一的按钮。

    公寓里陷入了绝对的Si寂。只有电脑散热风扇微弱的嗡鸣，和程聿那愈发粗重、压抑的呼x1声。

    沈决点下了播放键。

    没有宏大的交响，没有复杂的旋律。

    只有一个单薄的、冰冷的钢琴音，从笔记型电脑劣质的扬声器中流出。那声音乾涩、失真，一颗水珠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，发出「滋」的一声，瞬间蒸发。

    紧接着，是第二个音，第三个音。

    那段旋律。

    那段在旧港区雾巷中将他击倒、在他脑中反覆回响的、充满恶意变奏的旋律。

    此刻，它褪去了所有环境的杂音，以最纯粹、最数位化的形态，在这间绝对静默的公寓里奏响。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玻璃碎裂的质感，清晰得残酷。

    当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，程聿的身T猛地向後一仰，背脊狠狠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    那不是一个动作，而是一次剧烈的、不受控制的痉挛。

    他的呼x1停滞了。那双失焦的眼睛骤然圆睁，瞳孔收缩到极限。他看着前方的空气，却彷佛看到了某种无形的东西正从扬声器中爬出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钻进他的耳朵，直抵大脑最深处。

    「不…………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出，带着气流摩擦的嘶哑。

    旋律还在继续，顽固地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。那是一个心理学上的「固定音型」，一段用来制造JiNg神崩溃的咒语。

    程聿的双手不再抱头，而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x口，指甲深深陷进衬衫里，彷佛要撕开自己的x膛，把那个正在他T内奏响的魔鬼给挖出来。他的身T开始剧烈地颤抖，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，发出「咯咯」的轻响。

    「他在哪里？」沈决的声音在此刻响起，试图切开他混乱的意识，「这段旋律……这段旋律，你是在哪里听到的？第一次，是在哪里？」

    程聿没有回答。他的意识已经被那段旋律彻底占据，外界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

    但沈决没有放弃。她知道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，风中残烛，随时会熄灭。她必须抓住它。

    她俯下身，直视着他那双因恐惧而涣散的眼睛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
    「回答我，程聿！那个地方！你封存记忆的地方！」

    那个地方。

    一些破碎的、不连贯的画面，伴随着那段魔鬼般的旋律，在他眼前闪现。

    不是三年前的案发现场，不是旧港区的雾巷。

    是更早的，更久远的。

    一双因为失望而变得冰冷的、属於母亲的眼睛。

    一架蒙着白sE防尘布的钢琴，一座小小的、洁白的坟墓。

    窗外，是旧港区特有的、爬满了铁锈的消防梯，和永远也晒不乾的、滴着水的衣物。

    「旧港……」他的嘴唇蠕动着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。

    「旧港区哪里？」沈决追问，每一个字都在给溺水者做心肺复苏。

    「海鸥路……」

    「门牌号！」

    「七……七十二号……三楼……」

    这个地址，不是被「想」起来的，而是被「吐」出来的。一块卡在喉咙深处的骨头，在剧烈的呕吐中，被不受控制地咳了出来。

    话音落下的瞬间，程聿的身T猛地一弓，发出一声压抑的、野兽般的哀嚎，接着头一歪，彻底失去了意识。那张苍白的脸上，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与解脱。

    沈决没有立刻去查看他的状况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，x口因为刚才那番极度消耗心神的b问而微微起伏。

    她赌赢了。

    旧港区，海鸥路七十二号三楼。

    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档案里的地址。

    那是程聿真正的「原乡」。

    也是他记忆的坟场。

    旧港区的空气，即便是白日，也带着一GU挥之不去的cHa0Sh与陈旧。海鸥路七十二号是一栋典型的旧式唐楼，外墙的石灰剥落得斑斑驳驳，露出内里暗红sE的砖石，一块块无法癒合的旧伤口。

    沈决扶着程聿，站在这栋楼下。

    程聿的意识已经恢复，但身T依然虚弱，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沈决身上。他的脸sEb在公寓时更加苍白，嘴唇没有一丝血sE。他抬起头，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、却又无b陌生的建筑，眼神中是纯粹的、无法掩饰的恐惧。

    他身T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他逃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