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鸟 (第1/1页)

    沈寻知：我多管闲事的话很抱歉，颜老师的业务压在头上。吓到你很抱歉，肩膀疼的话我明天陪你去医院。

    段雨深没想到沈寻知会突然来这麽一出，两句话就带了两个抱歉，彷佛他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一样。

    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好怎麽回覆，主要是沈寻知这麽诚恳让他很不好意思，他自己都知道班导有多烦人，看来沈寻知也没逃过他的魔掌。

    Rain：没事，是我自己的问题。老师的部分，谢谢你，不过我不大会和人交流，之後我会和老师说不要造成其他同学的困扰。

    段雨深嘴笨，怎麽琢磨都琢磨不出该怎麽回答，打打删删才送出讯息。

    沈寻知看到讯息没有回覆，他现在人还在医院。

    他爸爸被诊断出肺癌有一阵子了，一直在恶化，被段雨深撞见的那天也是在和医院打电话。

    他自己都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，哪里知道该怎麽应付这种情况，当时爸爸说病倒就病倒了，一点缓冲时间都没给他留，命运就是如此不公。

    沈寻知家里的状况有点复杂，这即是他X格养成的主因。

    其实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，只有那些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记忆固执的刻在那里，时不时在沈寻知的心口上划一刀，提醒他现实有多讽刺。

    他的母亲是一位nV强人，大概只有在他出生到三岁之间在家停留过一阵，他知道mama是一只自由的鸟儿，她的名字里就有个「鸥」字，萧缇鸥。

    母亲和外公关系不好，她不愿意走父亲为她铺好的路，不愿意接手家族企业，坚持要自己创业，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就坚持和沈寻知的父亲结婚，从此萧家父nV再无来往，不过她也争气，经过几年的拚搏把自己的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，萧家人骨子里的生意人基因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沈寻知记忆里的母亲很忙，她一年都出现不了几次，只有父亲带着他长大。

    父亲沈建新只是一个上班族，相b起母亲显得平凡许多，不过他陪着沈寻知的时间也长得多。

    小时候父亲会带沈寻知到家附近的河边玩打水漂，父亲玩得很好，丢一个石子可以飞得很远，沈寻知倒是一直都没学会，石子总是「咚」的一声沉进水里。

    是几岁的时候呢？沈寻知经常看见父亲和一个阿姨走在一起，他那时候才国小，还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，直到有一天他撞见父亲和那个阿姨在家里亲嘴，那时候小小的他只知道爸爸对别的阿姨做了应该对mama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一个小孩子吓得说不出话，从此吓成了个闷罐子。

    沈寻知坚信只要他不说出来，mama就不会知道，他爸爸的秘密就不会泄漏，这样他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，即使，即使有一个mama总是出门在外，即使父母之间多了一个阿姨。

    有一天沈寻知回家，发现家里都没人，爸妈的房门口有亮光，他听见了mama的声音。

    上一次和mama见面是好几个月前了，母亲节过去了，沈寻知画的卡片还没送出去，他蹑手蹑脚的上楼拿卡片，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，为了制造惊喜，刚要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听见了沈建新的大吼。

    「萧缇鸥！你不能怪我！我们结婚几年了？你陪着沈寻知陪着我的时间有多长你自己算过吗？」

    沈寻知第一次听见他父亲这麽大声说话，他跌在地上，两只脚控制不住地发颤，他慢慢的将自己移动到墙边，能听见父母说话但不会被他们看见。

    「我没怪你，我知道自己多糟糕。」

    萧缇鸥平静地看着桌上的超音波图。

    沈建新出轨大概有一年多了，这期间萧缇鸥大概只回了三次家，要追根究底的话他们两个根本谈不出个对错。

    「为了小知，还是这样吧，那个孩子我不会留，你自己好好生活。」

    他的父母都不是什麽歇斯底里的人，沈建新吼完那句话之後没有再大声说过话，最终萧缇鸥也没有对那张超音波图表示什麽。

    沈寻知听完沈建新的这句话後就跑回房间了，那是他十几岁的人生里最後一次崩溃大哭，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用枕头和棉被蒙住脑袋，放任眼泪将他淹没。

    在沈寻知的潜意识，自己是累赘，他像是一道枷锁，将他的父母栓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但是沈建新的那句话像是热铁烙肤，在沈寻知心上留了一个印子。

    当年他父母应该是做了约定，两人维持夫妻关系直到沈寻知成年，沈寻知再过半年就十八了，所以最近萧缇鸥回国，通知沈寻知她要准备办离婚手续了。

    萧缇鸥也没有瞒着沈寻知，这些年她一直都和沈寻知有联系，她还是在做着一位母亲，因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和沈寻知无关，不管她和沈建新之间有什麽争执，那都和沈寻知无关。

    今年沈建新检查出了肺癌，恶化得很快，已经在医院住了有一阵，萧缇鸥偶尔会来医院看他，带来的是已经洗好切好的水果。

    萧缇鸥已经和沈寻知谈过了，她会负责沈寻知的学费直到他大学毕业，如果沈建新的治疗资金上有问题她也会帮忙，她在尽母亲的责任，可也只是这样公式化的尽责而已。

    萧缇鸥问过沈寻知离婚後他的户口想归在哪，沈寻知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父亲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他更喜欢谁，只是因为当年父亲在妻儿中还是选择了他，为了他才一直等到现在才离婚，所以他也要在这个分岔路选择父亲，无论他的病是否会好起来，沈寻知必须负起身为儿子的责任。

    他的父母都过分理X，所以沈寻知也是这样，在那年的被窝里崩溃大哭之後就再也没有感X的他了。

    「行吧，有需要就跟我说，就算离婚了我也依然是你mama。」

    萧缇鸥把热水壶交给沈寻知，他们刚刚在医院的茶水间聊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「知道了，开车小心。」

    沈寻知又把热水壶打开往里兑了点冷水，萧缇鸥从来不擅长做这个。

    「我一直没有做好一位母亲的责任，但现在说什麽抱歉也没用，你已经长成了这样，快要成年的一个大男孩。」

    萧缇鸥拢了拢披在肩上的长发，她知道她给沈寻知带来的伤害已不可弥补，生意人总是不能接受後悔。

    「我没怪你，妈。」

    沈寻知谁也不怪，他像是已经把自己从这个家庭剥离出来，他有两条还牵着他的细丝，但他没想过依靠，他没有依靠过任何人。

    「好，我走了，你别太晚回家。」

    萧缇鸥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这个年纪的少年肩膀正在逐渐长宽，但都没几两r0U，沈寻知的肩膀有些磕人，彷佛他给自己穿上的外壳。

    沈寻知端着热水壶回病房时沈建新已经睡着了，他把热水壶搁在病床旁的柜子，把沈建新没吃完的水果收好放回冰箱，将一切事务都打理好了之後才离开。

    这个时间正巧赶上最後一班公车，基本上车里都已经没什麽人了，只有几个看起来很累的上班族，或者抱着书包靠窗打盹的学生。

    沈寻知滑开手机，段雨深的讯息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
    他也不晓得该怎麽回复，看样子段雨深是已经猜到他是被老颜黑箱的同桌，自己就先做出了防备。

    沈寻知向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，他也没有和人解释事情的习惯，犹豫了一下後没有回覆段雨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