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柒出?为妃时日】第一折戏?再磨铜镜04 (第1/1页)

    「且力把针线放一边，心头怨切愁无意。若会隔断林大鼻，一座清醮答谢天。但愿逢着好儿婿，恰像莲花开遍满地。花红共柳绿，且趁我青春少年时。」

    这是《荔镜记》里，h五娘刺绣时的唱词，在这场戏的下一幕，五娘就发现陈三央请益春藏进她绣匳中的书信。

    郑克臧知道这「奏章」来自谁了。的确来自总制第，却不是陈总制所写。

    他拆开一叠书信的最上面一封，映入眼帘是朴拙俏皮的字迹，错字涂改痕迹连篇，好生熟悉。

    信纸略略发h，那是八岁的梦笙所写的信笺——

    元孙臧哥哥如晤尊鉴：

    昨日，母亲携弟至哆若若社，嘱弟留至及井笄，方可归家。念及至此八年相隔，深感悲威戚，唯愿臧哥哥保重身T，心灵康泰。

    弟有一事yu向臧哥哥述说。原来弟食实为nV子，唯因形貌丑陋，不见许以nV子模样示人。弟思及既往竟於臧哥哥前撒下瞒天大谎，至为不安，不知如何是好，仅盼八年後即得相见，仍能与臧哥哥为义兄弟，共食羡檨仔，共较身量与武艺。

    弟梦笙顿首

    郑克臧不觉喉头一哽，手指微微颤抖。这是八岁的小梦笙，努力拼凑出来的书信。接下来的信件里，梦笙一一述说哆若若社风光，有结实累累的檨仔树，有红YAnYAn的莿桐树，还有社人修筑的荫凉茅草竹屋。还有一封信里，笙弟说道，在课堂上，因为关关雎鸠一诗，被夫子罚抬水桶，只因她想吃荇菜，夫子却说这是描绘后妃美德之诗??

    难怪重逢那日，陈梦笙问道：「监国叫我笙弟，所以??监国从没收过我的信？」

    不知梦笙如何找回这陈年未寄之信，不论如何，她早就据实以告，只是这心意迟了多年才递送至此。

    况且，梦笙多次yu言又止，想必是试图坦承真相，却又难以启齿。郑克臧反省着，自己向来黑白分明，也许使得梦笙更难吐实。他不觉眼热，手指摩挲信纸上稚nEnG的字迹，巴不得立刻飞奔到她面前，执起她的手，据实倾诉他的情意，好好安慰她一番??

    ＊＊＊

    郑克臧思索着，如何回覆陈梦笙的「奏章」，却又无果。於是，郑克臧决定换穿便装，率罗莫得来到孙坊主的镜坊，好好打磨铜镜，整理思绪。

    虽是老主顾，但孙坊主只知郑克臧是富贵人家的少爷钦舍，不知他实为监国世孙，因此，这是郑克臧最能沉淀琢磨之处。

    郑克臧一到镜坊，但见坊主一脸遇到难题的模样，打了招呼後，坊主拿出一面铜镜，问他：「钦舍瞧瞧，这镜子可明亮？」

    「亮得很，刚打磨好的？」郑克臧觉得很奇怪，老经验的坊主怎会问这样的问题。

    「这是总制第世孙妃十日内送来两次的铜镜，说是打磨不够透亮，看不清晰。」坊主笑道。

    「怎麽会？」郑克臧低语，老坊主叹口气，碎碎念道：「老夫猜测，这是一种病症，药石罔效的病呦。」

    「什麽病？是眼疾吗？可严重吗？」听到陈梦笙可能患病，郑克臧上前一步，眼睛瞪得很大。

    老坊主退後一步，笑着解释：「此病非眼疾，而是一种名为新嫁娘的病症。老夫猜测，世孙妃大婚在即，忧虑形貌，才会怎麽揽镜自照都不满意。送镜子来的侍nV说，世孙妃向来Ai食檨仔，却怕面h，最近连檨仔也不吃了。」

    郑克臧想起陈梦笙应邀回总制第那次，伫在铜镜前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。毕竟被亲娘无端说过貌丑，想必打击太过巨大，烙下心头Y影难以抹消，现在要嫁作世孙妃，梦笙应当更加心烦忧虑了。

    坊主正yu再次检视铜镜，又复开口：「这世孙妃也实为不易，人们说她命带铁帚，幸好还能破解。民间传说，若新妇是扫把星，进入夫家前，得将五谷倒在地上，然後将五谷往屋里扫，再装入一个布袋，置於库房，或许能稍稍破除铁帚霉运。」

    闻言，郑克臧眉头紧皱，深深不以为然：「命理之说，岂能尽信？」

    坊主苦笑：「我听闻，总制第向工匠订制金漆竹帚，显然宁可信其有。」

    郑克臧凝眉，忍不住猜想，梦笙出嫁之日，若看见金扫帚，不知要如何难过。

    他感觉x口隐隐作痛，恨不得去总制第见她一面，给她上一盘檨仔炒J柳??略略思索後，他打定主意，对坊主说：「我和世孙及世孙妃素来相识，就由我来替这位贵客磨镜吧，只我将亲自包裹妥当，还请坊主别打开来看。」

    坊主早已猜测郑克臧的身分非富即贵，因此慨然应允。郑克臧於是不再继续打磨这面镜子，仅仅仔细清洁，并要来纸笔，题上字句。他又要罗莫得去大街上买两样东西，买回来後，与铜镜一起包裹妥当，交还坊主。

    ＊＊＊

    这一日稍晚，玉瑷收到镜子，一脸困惑地拿给陈梦笙：「笙姑你看，镜子回来了，多了一书函，还有一捆绿sE的菜！」

    「菜？」陈梦笙正在喝汤药，那是特别请郎中配的美颜白皙药方。玉瑷拆了信，摊平信纸至她面前，只见信笺里端正方刚的字迹，写了这样的字句——

    嘓嘓青蛙，安平沙洲。扮nV为男，依然好逑。参差荇菜，左右芼之，窈窕淑nV，钟鼓乐之……尽管放心食檨仔，破布子可解檨仔之毒。附上你曾好奇的荇菜——荇菜之根可食，大火快炒，爽脆新鲜，虽没能携你同赴儿时荇菜之约，至少能予你嚐鲜。

    陈梦笙一口汤药差点喷出来，她没呛到，却泪花涟涟。

    监国的信函怎会和铜镜放在一起？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不敢食檨仔？陈梦笙瞋了玉瑷一眼，玉瑷望向远方：「喔??我拿镜子去镜坊时，看坊主老实木讷，不小心多说了点??」

    见陈梦笙仍然半喜半怒瞅着她，玉瑷赶紧转移话题：「是说前面这诗句怎麽回事？看着挺像我爹念的《诗经》！」

    「是啊，还记得夫子总说，这一首诗是在赞美后妃之德，而我只注意到荇菜能不能食用??」蓦地，陈梦笙明白郑克臧选这首诗歌的用意。

    郑克臧记得儿时的荇菜之约，重提两人初次同寝那夜，陈梦笙腹鸣如蛙的玩笑之语，更是藉此告诉陈梦笙一件事——

    你，是符合后妃之德的世孙妃??

    泪眼朦胧中，陈梦笙终於挂上放松自然的微笑，开始殷殷期盼大婚那日来临。

    ?世孙妃的隐藏戏单?

    根据《教育部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》，荇菜有三种解释，分别是浮萍的古名、莕菜与苋菜。然而热炒店的炒「水莲」亦名荇菜，此处采用的是「水莲」之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