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声 真相 E (第2/2页)

图刺杀都种，还没到近前，就被乱枪打死。

    小小的骨灰坛里放着一个女孩儿的照片，那个女孩她并不陌生，笑容明媚，眼神清朗，就是黎晗学生证上的那张照片。

    在于勒的家里，他翻出了几封和黎汝叙以及陆珂的信件，言辞恭敬又富有条理，和他平日不靠谱的样子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他突然想到，正是在黎晗死后，于勒突然一改混吃等死的懒散画风，一路溜须拍马，不到两年就混上了处刑秀负责人的位置。

    于勒死后被授予三等功，在于勒的坟墓前，他将黎晗和埃德蒙的骨灰混合在一起，妥善安葬，他知道黎汝叙若在他身边，大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

    在最后的清算中，雷莫斯被判无罪，虽然他曾经为了跻身上流圈，选择成为处刑局的爪牙，但后续诛杀都种并且拦截了他递出去杀害黎汝叙的消息，也算是立了大功，功过相抵，他被无罪释放。和平年代到来后，他卖掉了贵族圈的公寓，在街边开了一间酒馆，生意也意外地不错，甚至今年还要再开两家分店。

    只是身子大不如前了，每到阴雨天，和都种搏斗的伤处总是一阵阵疼痛。每到下雨的时候，他总是会想起之前他亲手在黎汝叙身上雕刻下的伤痕，不知道阴雨天的时候，他是不是也会痛。

    对于黎汝叙，他如今只能从新闻上的只言片语知道他的近况。关于当年的处刑，观看过的贵族们基本都得到了审判，虽然无可避免地流传了出去部分图片和视频，但陆珂手腕强硬，将流通过的账号永远禁封，并将别有用心的人一一处理干净，人们也就慢慢淡忘了关于黎汝叙身上那些带了耻辱意味的经历。

    人们都知道，科学院任职的黎博士低调，谦逊，学识渊博，长相不逊色明星半分，只是不爱接受采访，鲜少在人前出现。

    所以关于黎汝叙之后的经历，雷莫斯也只知道那些众所周知的事情，比如他在都种的私宅被反抗军所救，后来一直任职于科研所，去年评上首席专家的时候短暂地接受了访谈，在记者问其私生活的时候，用只言片语宣布了自己的婚讯。

    他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黎汝叙。

    这天他照常要去教堂忏悔，却突然看见草坪旁边的长椅上，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坐在那儿。

    黎汝叙一身黑衣，看材质和剪裁并不便宜，脸色看着好了许多，捧着一杯咖啡，坐在教堂门口看着草坪上蹦跳的鸽子出神。他看起来更美丽了，雷莫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，眼里渐渐含了泪。

    似乎察觉到雷莫斯的目光，黎汝叙抬起头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很平静，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伤痛和屈辱。

    雷莫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，也不知道要不要为此前的一切说声抱歉，语言太过苍白，以至于不能表达他的内疚与痛苦。可这一切还是来了，关于自己的审判，从黎汝叙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了。

    “我是...雷莫斯，我想和您说...”正出神间，黎汝叙已经起身，走到他身前。他的身上很香，还是那股带了某种花香的味道，雷莫斯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，他讷讷地开口，却被黎汝叙打断。

    “雷莫斯，我记得你，在S大的时候，你的篮球打得很好，每到六点一刻的时候，你总是在草坪边看风景。”

    雷莫斯睁大了眼，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，他翕动着嘴唇，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，千言万语却只变成一句干瘪的：“对不起...”

    黎汝叙闻言只是垂了眼睫，无奈地笑了笑：“没关系的，关于处刑局的事儿...都身不由己...”

    雷莫斯却急切地打断他，带着某种快意的神色，摘下手套，一双闪着机械寒光的仿生假肢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不，黎教授...黎博士，您心地善良，但这并不是我得到宽恕的理由，我无法原谅自己，为了不跌落阶层，我选择加入处刑局助纣为虐...所以应该受到惩罚，这就是我的报应。为了杀都种，我的双手也被他打断，希望这能让您开心些...我来只是想和您说这些，一切伤害您的人，包括我，都得到了报应......还有小刁兽，我一直养着它...若是您想要回去我可以...”

    看着雷莫斯语无伦次的样子，黎汝叙皱了皱眉头，没有搭话，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。

    直到一条厚实的披肩围上肩膀，英俊的军官看向黎汝叙的眼神满是温柔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雷莫斯总觉得，黎汝叙也是开心的，至少看上去眼底有了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...”军官面色不善，眼神如鹰隼般锐利，强大的威压让雷莫斯不敢抬头。

    “他是我的大学同学，雷莫斯。”黎汝叙适时地补充道，军官的表情这才稍有缓和。

    “我是黎博士的未婚夫，陆珂。”陆珂伸手，握了下雷莫斯的仿生假肢。

    原来这就是联邦的领袖，陆珂将军，从前只知道他神勇，却不想这么年轻英俊。此刻看着黎汝叙的眼神温柔又缱绻，和传说中的铁面将军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陆珂对他抱有敌意，并不想多和他费口舌，握手礼后立即转向黎汝叙，再开口又是另一副温和样子：“不是让您在飞船里等我，怎么跑出来出来吹风了？”

    黎汝叙披着陆珂的披肩，只觉得身上暖了不少，笑了笑回道：“今天有礼拜，以为会遇见佩夫人，又想坐着看看鸽子，结果没等到人。”

    “您这样真是可爱，若是喜欢鸽子，早和我说便是，想要多少只都能给您。”陆珂眼里满是宠溺，他揉了揉黎汝叙的发顶，温声道：“正好儿，您想说话，我今晚约见佩夫人和阿尔德曼大人议事，佩姬也有些问题要请教您，我们晚些谈政事，您可以先和几位老朋友聊聊......”

    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，陆珂眼中的宠溺与深情几乎溢出，黎汝叙浮起淡淡红晕的脸颊，雷莫斯心中酸涩，只得逃避似得匆匆离开，一如若干年前，他无数次看着黎汝叙沐浴着夕阳的样子，却不曾鼓起勇气叫住他一次，如今的他，更是没有资格对黎汝叙说出那句藏了多年的喜欢。

    再回头，雷莫斯也只能看到，在陆珂的护送下，黎汝叙登上飞船的背影，察觉到雷莫斯的目光，陆珂就转过头，眼神带了警告和凛冽的杀气。

    雷莫斯敏锐地意识到，陆珂或许什么都知道，包括他对黎汝叙做过的全部事情。

    今生今世，怕是不能再见到他了。

    外面是严寒，飞船内却温暖如春。

    看着爱人苍白疲倦的神色，陆珂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，安抚地拍着黎汝叙清瘦的脊背，低声询问道：“阿叙，要是身体或者心里不舒服，请您一定要讲出来...如果看到雷莫斯觉得心烦，我可以料理了他...”

    黎汝叙却露出个淡然的笑容，轻轻摇头。

    当年他被陆珂所救，是眼前这个男人，一步步带他走出曾经的痛苦，将他破碎的灵魂一片片缝补好，所以他痊愈后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陆珂炽热又真挚的爱。

    不过，有个秘密谁都不知道，连他的爱人陆珂都不曾知晓。

    那年他还年少，也曾有一颗悄然萌动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很期待每天傍晚六点一刻，那时夕阳落在草坪上，他会踩着铃声往教室走去，那人会静静地坐在古堡前看蹦跳的白鸽。

    那是他此生过得最快乐安宁的时候，没有处刑秀，没有阶级和身份的对立，没有下城区和上流社会相隔的天堑，他们都还是纯真的少年，在对未来的黑暗一无所知的年纪，巧妙地掩饰着自己的心事......直到黎晗的死亡撕碎了一切。

    黎汝叙偏过头，舷窗外，雪花纷纷落下，那人踽踽独行的身影也越来越远。

    雪越下越大，掩埋了曾经的痛苦，也悄然无声地淹没了年少懵懂的爱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