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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东风但走江南语 (第1/2页)
江宁。 城内大街小巷了无人气,家家户户均紧闭着窗门,官吏拖着路边尸骨寒了的乞丐到抛尸的地方,医馆里乌泱泱挤了一群人来延请医师,医家提着东西走到朱门槛外。 “兄长,你说这大疫什么时候才能过去?” 项展站在城墙上,往下扫了一眼,淡声道:“兴许三年,兴许几月便能过去。” “几月?!”项普惊道,“兄长何出此言?” “一月前,京里千里鸿雁传信,耗死了好几只鸟雀才得了这消息。”项展仍作怀抱胸口状,冷冷看着城墙下的官兵,语气平平,“信里说大皇子失踪一事,叔父已击鼓上闻,陛下派出了二皇子为观察使来东南视察情形,随行医者约十人,皆为太医中佼佼者。 “这疫情说严重,但也不过是来势汹汹,过去的也快。” 他没再说下去,手指却往项普腰间探去,反手抽出他腰间的匕首,雪亮的虹光横贯天日,犹如一刀要将太阳劈开一半般刺目。随即抽身跃下屋檐动作干净利落,找了家还开着的马铺,丢下一串五铢牵走了一匹马,毫不犹豫地往城门口奔去。 “兄长,你要去作何!”项普连忙转身疾步追去,然而他武功与项展相距甚远,根本追不上他,只好在后边喊。 所幸这时候城门这片人并不多,就连守城的官兵也是幅困恹恹的模样,并未惊扰多少人。 “去拦新妇。” 项展嘴角扬起,连带着眉眼一开,整张脸倏地生机盎然,踏着轻功直跃马上,用力拽过缰绳驾马远去,马蹄踏出一片轻尘。 “踏踏、踏踏、踏。” 赵绍白坐在马车里,托着下巴,一手捻着朵刚遣人摘下的野花。他神情漠然地盯着那朵野花在他手上被反复摧残,半晌过后,终于被他一抛落在地上,从颠簸的轿上抖到泥水潭里。 “公子可是对这花不满意?” 外头传来颇玩味的一句话。赵绍白眼皮一跳,但他并没有掀开布幔抑或做些什么,只是语气淡淡:“是。” “那大人是看惯了百花,没见过这路边野花了。”那声音笑笑,道,“若公子想看江南奇花,卑职可导大人之路。” “你是江南人?” 赵绍白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上的剑穗,银蓝色的穗子借着布幔缝隙里透进的光发亮,映入他的浅色双眸。 明雍帝为此行拨了八十随护,每一个人的户籍抄本都在出行前交到了他手上。他临行夜里秉烛都翻阅过一遍,明雍帝为他挑的也都是身家清白的良人禁军,里头没一个是江南人。 “是!”那人承认的大大方方,“公子若有什么不懂的,可直接问卑职便好!” 赵绍白笑了,一笑百花春色,只可惜春光不泄轿外,美人芙蓉面难见。 他随手扯下布幔的一角,往外轻轻一抛:“那你用这一方布幔,给我解释解释江南世家吧。” “是。” 那人在外边默了一会儿,随即向内递了朵布花,语气悠悠:“公子可知江南有风流?旧朝江南世家名士多风流,人人好散朗疏狂。彼时义兴周氏喜杜鹃,整日流连花丛,故人人皆以杜鹃指义兴周氏。” 他顿了顿,状似不经意地提起:“义兴周氏的确极爱杜鹃,在自己管的义兴城内遍种杜鹃,春来满城暗香迎。” 赵绍白饶有兴致看着伸进车内又扯着花缩回去的那只手。 他眼力一向不错,看出了那双手的尾指下边有一层厚茧。光看皮肤这人又多半家境优渥,平日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。肤色倒是比常人白许多,好似那些瓷器般透着颜色。 他不常见江南人士,不知江南的人是否都比常人白上许多? 他自己是对自己没感觉的,养在深宫十几年没怎么出过宫,甚至连宫女也都沉默寡言不敢当着他面议论纷纷,也没想过自己也比常人白上许多,比外头那人更像个瓷器矫揉不得。 不过那多是他病出来的。 那人再递了捏成船型的布进来。 “琅琊王氏的盛名相比您是听过的,”他道,“所谓乌衣巷两大家,只是‘旧时王谢堂前燕’,陈郡谢氏开国时站错了立场,此后越来越衰败,琅琊王氏转向经商,占了运河水道南北通商。江南人觉着王氏是成也水船败也水船、兴又水船,便已船纹样多指琅琊王氏。” “王氏水军确也兴盛一时,现来经商,不失为一举。”赵绍白说。 随即又送了布幔揉成的物件进来,这回形状颇为扭曲,赵绍白沉默半晌也没认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。 不过那人似乎也不指望赵绍白认得出来,只继续讲:“……又有秣陵温氏,整日高卧竹林间,作曲赋诗,俯仰之间,好不潇洒。一日风云大变,人人皆作鸟兽散,唯温家名士风雨不动安如山,仰啸观云流转,谈笑自若。众人本以竹喻温氏,自此事后,都以流云比拟。” 他说完了这话后,就再没出声了。赵绍白等了好半会儿也没见他还有说下去的打算,颇感无趣,干脆单刀直入问他:“我到听说还有个世家,怎的,你怎么不讲讲那江东项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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